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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学考培行业:渐近的血色黄昏,模糊的英雄黎明

短期来讲,出国考培行业的业务前景宏观挑战主要来自三个方面:

  1. 国际教育本土化的趋势;这个趋势也可能变成一个长期趋势,它的内在推动力在于,目前中国不论是顶层设计者的诉求,还是社会真实需求,这两个不同层面都越来越倾向于不再把中国本土教育和国际教育这两个概念对立起来,而且这两个概念本来也不应该是对立的:既然中国在国际上发挥着影响力,参与到世界格局的塑造与世界秩序和规则的制定,那么中国教育从逻辑上就不应该独立于国际教育之外。这个趋势带来的后果:国际教育不一定会继续地以把学生送到国外留学作为此类教育轨道培养的唯一的目标与出口。在本土接受具有国际视野的教育,将有可能延伸到此前在国际教育系列中不占主流的本科、研究生阶段。如果这部分曾经作为考培需求侧主要驱动力的国际教育可以在本土实现,其选拔标准也必然会发生变化,以获取海外院校进修门票的角色而出现的留学考培需求一定会下降。

  2. 短期趋势;是(大部分)海外院校的自甘堕落化。这个趋势很好解释。受到全球疫情的以及部分国家经济下行的影响,主流的留学目的地国家,普遍出现了院校潜在生源大幅度下降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院校降低入学的标准已经成为必然,在这些有可能被下调的指标里,标化考试毫无疑问是最容易被放弃的指标之一。下述的第三个趋势,又会进一步让这个情况雪上加霜。

  3. 短期因素就是作弊现象的普遍化;在疫情前,由于大部分主流出国考试的online考并不是主流的选项,虽然几乎每个考试都存在替考、考前售卖答案等作弊行为,但是这一现象尚未深入到考生的主流中。而疫情带来的各个主流考试推行的online考操作,不出意外的成为了把这个作弊行为普遍化的一个推手。考生里作弊比例的上升,一方面进一步重创了本来已经非常困难的考培机构;另一方面,从长线来看必然削弱各个考试的公信度,进一步增加海外院校把标化成绩剔除出硬性指标的概率。


主流考试的主办方不顾长线的考试信誉度只顾短线KPI的短视操作,又在很大程度上纵容了作弊行为的扩散。加上这些主办方在中国不具备执法权,对考试中的作弊行为更只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苍白无力的技术防范手段与作弊服务提供方的高超手段相比,只能说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以上短期趋势继续发展下去,有可能产生的结果是行业底层逻辑的血腥洗牌:比如说有可能主流考试的信誉度低到冰点后,再也没有那么多考生选择考试了,院校也不再接受这些原有的主流考试了,那个时候无论是作弊提供方还是正规的培训机构都会失去需求,玩家退出,考试主办方只能对考试推倒重建。在这个临界点到来之前,正规考培机构面临的只能是需求日渐下降的局面,也许血色黄昏已在不远处。


与短期因素相比,留学考培行业更核心的底层瓶颈实际上在于这个行业的整个运行都是游离于国家的主要教育方向以外的。行业提供的价值与国家教育方针中鲜明的立德树人目标几乎毫无关系,或者说是关系相当间接。在很多行业的服务场景里面,从业者提供的往往是恰恰与国家教育方针相反的内容与导向,比如说极其功利性的分数目标、缺乏思维体系引导的甚至连基础教育体系里都被嫌弃与鄙视的纯知识内容灌输,长期忽视对学生全面人格的关注,乃至有大量的机构以错误的价值观导向去影响学生:作弊的行为,各种虚假包装拔高,还被美其名曰背景提升(此处并不是否定所有的背景提升机构)。


由于上述的边缘地位与行业规模的原因,政策和监管都几乎不会顾及到这个行业。这一角色带来的好处是为了合规而付出的成本比较低,从而具备了较好的经营灵活性与较低的生存门槛。但是从历史发展规律来看,凡是不能纳入国家发展维度的行业,由于缺乏顶层设计、强有力的秩序制定与监管,都会普遍出现由于远离时代核心红利,无法集约化发展而上限不高,相反陷入丛林法则而带来下限无限低的走向。


因为行业缺乏监管和准入门槛,一定意味着道德底线更低,自我约束更少的行业中的短期牟利方,天然的就有更多的行动选择。所以在某些外部条件出现的时候,行业中的短期注意者很容易在收益的杠杆上压倒行业的良性力量,而由于缺乏有效的组织以及行业的规范监管作为工具,行业中的良性力量很难形成一股合力去制衡行业中的短期利益导向势力。本质上来讲,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由于行业远离了类似基层党组织的领导下良性力量的组织性带来的乘数效应,使得行业里边正反方力量失衡。


对行业的长短期困局,我们不能指望从业者都具备很高的长远愿景以及道德自律去解决这个问题,就像在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不能指望地主资本家良心发现,主动向工农群众让渡利益一样,个体资源处于弱势的工农要获得本来属于自己的权利,必须依靠强有力的领导组织形成合力,而这种强有力的领导组织恰恰就是我们的行业当下所缺失的。也许未来的出路在于,整个行业因为各种乱象而最终变得完全失去商业价值之后在废墟上的重建。希望,假如有未来的重建,不会是新一轮的轮回,新的从业者能够吸取历史的经验教训,在更高的起点上主动规范行业,向国家的教育体系靠拢,形成底层设计与有效的组织协作监管,血色黄昏后的英雄黎明才有可能出现。